寒日里的陜北情長
“天時人事日相催,冬至陽生春又來?!倍?,二十四節氣接近尾聲的第22個節氣,恰如杜甫《小至》所述,伴隨著冬的冷冽和春的希望如約而至。
冬至,在陜北子洲的黃土地上,他宛如一位古老而深沉的長者,帶著歲月的故事和民俗的韻味亙古悠長。對于80后的我而言,冬至的記憶就像一壇深藏在窯洞角落里的老酒,愈陳愈香,每每開啟,都是滿滿的溫暖與歡笑。
在子洲的習俗里,冬至可是個重要的節氣。老人們常說:“冬至大如年?!边@一天,一家人必定要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豬肉扁食。一般情況下前一天晚上母親就會準備好所需的食材。如果恰逢冬至遇上周末,冬至的清晨,陽光還未完全驅散夜的寒冷,一家人就會早早起來生火起灶,那煙囪中緩緩升起的一縷炊煙,映照著生活的煙火氣的升騰。母親則在鍋臺邊上忙碌著揉面,父親一般會剁餡,一家人忙忙碌碌準備著包扁食的各種食材。那扁食餡里,除了豬肉,還會加上些陜北特有的黃蘿卜、芝麻啥的,餡一經拌起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窯洞。有時候吃熟肉扁食的時候,特別喜歡包扁食時直接吃扁食餡,滋味別提有多香。 當然作為我們這些80后的孩子,自然也不會閑著。包扁食時,大一點地幫著包扁食,小一點的孩子趁著母親揉面的間隙,偷偷地揪下一小團面團,捏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小物件給自己找樂趣。若是不小心被母親瞧見,少不了一頓掃帚伺候。包扁食的時候,一家人圍坐在四方桌旁,你一言我一語,其樂融融。大人們手法嫻熟,尤其是父親,一個個扁食在他們手中就像變魔術般迅速成型,且大小形狀一致,猶如軍人般整齊排列在案板或蓋簾上。而我們這些孩子包的扁食則像是被打敗的士兵,胖瘦不一,歪歪斜斜地躺著。 父親那時候總是耐心地教我們,如何把餡放在面皮中間,如何使用兩手回彎使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出好看的褶子。可我們總是急于求成,不是餡放多了撐破面皮,就是捏得松松垮垮,一煮就容易落架。盡管如此,母親還是會把我們包的那些“丑扁食”小心翼翼地放進鍋里,煮熟后端到我們面前,那里面滿是對孩子的包容與疼愛。 冬至這一天,還有個有趣的習俗炒瓜子。大人們常說“冬至臘八炒一炒,來年起來好一好”。一大中午母親就開始把秋收后年底預留好的瓜子拿出來在鍋上翻炒,等快熟時候把鹽水倒進去,一股香氣和咸氣混合的獨特氣味瞬間彌漫,那時候剛出鍋的熱瓜子,裝一兜兜走著磕著那就是人間美味。夜幕降臨,一家人會圍坐在火爐子邊上,嗑著瓜子,炭火燒得正旺,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。父親會給我們講那些古老的陜北傳說,什么“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,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”,爺爺在的時候那時候還會講穆桂英掛帥、薛仁貴征東的故事,聽得我們既崇拜又好奇。而母親則會在一旁納鞋底,那針線在她手中穿梭自如,時不時地叮囑我們幾句:“坐遠點,小心火爐子燙著?!蔽覀儏s只顧著聽故事,對母親的叮囑只是敷衍地應著,眼睛始終盯著父親的嘴巴,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情節。 說到80后的冬至趣事,當然還有滑冰車、打雪仗、點火把、藏貓貓等等,現在回憶起,那時候都凍得我直打哆嗦,卻又都樂此不疲。 如今,歲月流轉,我們都已長大成人,離開了子洲的黃土地,在城市的喧囂中奔波忙碌。然而,每到冬至,那關于子洲冬至的記憶就會如潮水般涌上心頭。城市的冬至,沒有了家鄉的豬肉、黃蘿卜扁食,也沒有了一家人圍坐火爐子“夜話”的溫馨,更沒有了和小伙伴們在雪地里肆意玩耍的快樂?,F在取而代之的是在餐館里匆匆吃下的一碗扁食,或是在忙碌工作間隙對家鄉的思念。 但我知道,無論走得多遠,家鄉冬至的那份情,那份愛,早已深深地扎根在心底,成為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一部分。它就像一盞明燈,在寒冷的冬日里,照亮我前行的道路,讓我永遠不會迷失在這紛繁復雜的世界里。